李国桥教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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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可能许多听众看到我今天演讲的题目会觉得很专业、很无趣。”说这话的是广州中医药大学的首席教授李国桥，当PPT的首页显示出《从青蒿素发明到青蒿素复方快速清除疟疾传染源》的标题时，李国桥对着听众席笑着表示了自己的担忧；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，台下听众的回应竟出奇地一致：演讲题目很有趣!

　　这是昨日下午在广东科学中心多功能厅里举办的“珠江科学大讲堂”第19期活动现场，讲堂主办方是广州市科技创新委员会、广东科学中心和羊城晚报，本期讲堂的主讲人正是李国桥教授，他的另一身份是广州中医药大学青蒿研究中心主任。

　　两个小时的演讲时间里，李国桥讲述了青蒿素如何在文革期间被发现，及青蒿素如何被用于疟疾治疗，如何从中国走向了世界。他说，他有信心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，仅用10年就让非洲和疟疾告别。

　　临床验证青蒿素抗疟疾有效第一人

　　李国桥：

　　给我十年，在非洲消灭疟疾

　　文/羊城晚报记者 化麦子 通讯员 吴晶平

　　图/羊城晚报记者 陈秋明

　　人物简介

　　李国桥，现任广州中医药大学首席教授、青蒿研究中心主任。1955年毕业于广州中医药大学，留校从事教医研至今。1967年起长期从事疟疾防治和青蒿素抗疟研究。多次获国家级奖励和多项国际荣誉奖。

　　李国桥发明青蒿素类-哌喹复方，主持研发了第1个复方“CV8”最先成为越南国家一线抗疟药。第2个复方双氢青蒿素磷酸哌喹复方被WHO载入《疟疾治疗指南》第二版。第3个复方粤特快既治又防，均是我国援外抗疟药。

　　李国桥教授已年近八旬，在讲座开始时，他对着面前的电脑探索了好一阵子，才打开PPT讲稿，他对台下的听众抱歉：“不好意思，我不太会使用！”可是在接下来的整场讲座里，李国桥使用PPT都非常顺畅。在听众提问环节，他时常因为听不清台下观众的问题而急忙找来主持人“传声”。

　　一位听众问李国桥：“李教授，您觉得在您有生之年能看到疟疾被彻底消灭吗？”李国桥不禁笑了起来：“15年，我还是非常有信心可以做到的！”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。

　　而在被问及为何会坚持研究青蒿素抗疟疾48年之久时，李国桥突然在台上哽咽了，他立马调整情绪：“对不起，年纪大了就会这样……”说完他的眼泪流了下来，他说当年在云南巡查时，走进一间破屋，“一个患疟疾的母亲躺在一个门板上，她的丈夫几天前因疟疾去世了，她还有个1岁的女儿……”李国桥说，这就是他坚持研究抗疟疾的动力，说这话时，他眼里依旧含着泪水。

　　现场特写

　　教授的眼泪

　　对话李国桥

　　问：青蒿素是中国最先发现并成功用于临床的，但是为什么中国没有取得青蒿素的专利呢？ 

　　李国桥：因为在1978年青蒿素被发现并被临床证实抗疟疾有效的时候，我国科研人员还没有专利的意识。不过我们目前是可以仿制此类药品的。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，疟疾、艾滋病、肺结核是世界三大传染病。世界卫生组织规定，这三大病的药申请了专利，有些国家在某些情况下也可以仿制。因为这三种病危害全人类，要让大家都能享受到新药。

　　发现青蒿素

　　从《肘后备急方》到“523项目”

　　台下的听众，不少都是冲着李教授而来，同时也冲着“青蒿素”和“抗疟疾”的主题而来。10月5日，中国女药学家屠呦呦获得今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，一时间，屠呦呦和她研究的“青蒿素”吸引了全世界的眼光。

　　屠呦呦被称为发现青蒿素的第一人，而李国桥则是临床证实青蒿素抗疟疾功效第一人。“青蒿一握，以水二升渍，绞取汁，尽服之”，这是东晋葛洪的《肘后备急方》记载的一段话，据说当年屠呦呦发现青蒿素时，这段话起到了带来灵感的作用。李国桥则回忆，青蒿素的发现与“文革期间”国家的“523项目”有更为直接的关系。

　　“523项目”在“文革期间”颇具神秘色彩，据说，当年国家停止了几乎所有科研项目，却仍支持“两弹一星”和“523项目”。“开始项目的时候我还是小兵，”李国桥在“文革”中突然受命加入“523项目”，组建广州中医学院针灸治疟研究组，“在海南岛，我们用针灸来对抗疟疾，可是效果不佳。”在放弃针灸治疟之前，李国桥甚至让同事在自己身上注射疟疾患者血液，亲身经历让李国桥彻底死心放弃针灸治疗疟疾的想法。

　　之后便传来了屠呦呦发现青蒿素的消息，“我在临床组，中草药组当时发现了青蒿对疟疾有效。”1974年，李国桥带队先后用青蒿素治疗疟疾18例，在此期间，他带队首次在临床上用青蒿素成功治愈脑型疟疾。　

　　试验青蒿素

　　从云南小村到非洲小岛

　　1974年深秋，在云南边境的耿马县，一位孕妇患上了严重的脑型疟疾，昏迷不醒。“在此之前，青蒿素治愈了很多非脑型疟疾患者，但是脑型疟疾难以治愈。”李国桥承担起风险，在该病人身上使用了青蒿素，幸运的是，患者被治愈了。

　　李国桥将临床研究成果写成论文发表在了医学界权威期刊《柳叶刀》上，引起了全世界范围内的关注。上世纪90年代以来，李国桥到世界各地向人们宣传推介青蒿素，地点包括了越南、柬埔寨以及之后的东南亚。试验在这些地区取得成功之后，非洲成为了李国桥推广青蒿素的“主要战场”。

　　2006年，李国桥带着他的复方青蒿素快速清除疟疾项目到达非洲科摩罗，这是一个由三个岛屿组成的国家，疟疾在这片土地上横行。世界卫生组织允许其团队在一个人口约3万人的小岛莫埃利岛上开始青蒿素抗疟疾试验。他们使用名为Artequick的药物来对抗疟疾，之前村庄里90%的居民患有疟疾，项目实施后，疟疾病例数下降了95%。

　　“那里的人民饱受疟疾困扰，我曾经接触到无数妇女，他们一生可能会生下十几个孩子，但是真正能够存活下来长大成人的只有3个左右。”李国桥讲到这里，台下不少听众发出了惊叹的声音，李国桥继而说道，他们的项目开展后，团队到达一些村庄，当地人民会载歌载舞来欢迎他们，足以见得青蒿素抗疟疾在非洲小岛上取得的效果。

　　应用青蒿素

　　从70年灭蚊到10年灭疟原虫

　　但是，很多人想象不到，即便李国桥的团队在非洲科摩罗的抗疟疾试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，青蒿素抗疟疾的方法仍然没有得到世界主流的完全“认可”。

　　“大家都觉得我们运用的方法很对、很好，可是我们的项目最开始遇到了一些阻碍！”李国桥说，2007年他们准备开始在科摩罗进行青蒿素抗疟疾项目时，世界卫生组织以“治疗方式会打乱全球抗疟疾治疗计划”为由拒绝了他们在科摩罗疟疾最严重、人口最多的岛屿上进行项目。

　　传统的抗疟疾方法将着眼点放在“灭蚊”上。“蚊子仅仅是疟疾‘元凶’疟原虫的携带者，消灭蚊子可以隔绝疟疾的传播，但无法从根本上消灭疟疾本身。”李国桥项目的思路就是消灭人体内的疟原虫，通过服用青蒿素复方来杀死疟原虫，他们把这一项目称为“灭源灭疟”的项目。

　　“控蚊媒的方法在全球用了70年，这一方法不仅耗钱也耗时！”转变治疗思路是目前李国桥正在倡导的。他列出海南岛1955年—1987年32年间的数据，对比他在非洲试验的结果，得到预计数据：同样针对120万人口的地区，通过灭蚊来消灭疟疾需要30年以上，花费在500亿美元以上；而灭疟原虫的方式则预计在15年时间以内花费100亿美元不到就能消灭疟疾。“我认为，只要一切顺利，甚至10年就能实现彻底消灭疟疾！”对于未来，李国桥信心满满。